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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本文最初是在美南浸信会神学院卡尔·亨利中心(Carl Henry Center)公共神学论坛上发表的演讲。可在此处查看。以下内容经过编辑。
当我最初构思这篇文章时,它的标题是“拒绝基督教国族主义;支持敬畏上帝的政府”。然而,篇幅变得越来越长最终粉碎了我的梦想,所以我决定扮演“消极的耐莉”(Negative Nelly,美国俚语,意即不耐烦、悲观的人——译注),直接对基督教国族主义说“不”。
我们为什么要拒绝它呢?因为基督教国族主义扭曲了耶稣。以下是六个原因。
有些人使用这个短语的意思是基督教应该影响国家及其法律。另一些人的意思是,国家及其政府实际上应该认同基督教。
批评基督教的人士会谴责基督教的任何影响都是基督教国族主义。如果影响力是衡量的标准,那么我是基督教国族主义者。政府应该执行上帝所定义的正义,而不是其他神明所定义的正义。
当我对基督教国族主义说“不”时,我指的是以基督教国族主义为身份认同,比如说“我们的人民”是一个基督教国家。这就好比称沙特阿拉伯为“穆斯林国家”,称以色列称为“犹太国家”,甚至包括称中国为“共产国家”。
不过,国家支持的宗教与非国家支持的宗教之间的区别并不是一个开关。它是一个调光开关,这就是为什么关于土耳其是否是穆斯林国家、印度是否是印度教国家、美国曾经或现在是否是基督教国家仍有争论。后三个国家都有“世俗的”宪政体系,但它们都通过一些实践或法律将某一信仰置于其他信仰之上,哪怕只是国家承认宗教节期和节日。尽管如此,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认识到,即使考虑到调光开关的复杂性,国家支持的宗教与非国家支持的宗教之间仍然存在着基本区别。
当国家支持宗教的调光开关开到最大时,这个国家实际上是在说:“这是我们的神,我们是祂的子民——当然,还有混杂在我们中间的外邦人。”
在《旧约》中,上帝与亚伯拉罕的子孙和以色列民族建立了亲密的联系。“我要以你们为我的百姓,我也要做你们的神”。(出 6)
祂将自己的名加在他们身上,将自己的声誉与他们联系在一起。当百姓进入迦南时,他们要除去假神的名。“砍下他们雕刻的神像,并将其名从那地方除灭”。(申 12:3)他们要在那里建立耶和华的名:“但耶和华你们的神从你们各支派中选择何处为立他名的居所,你们就当往那里去求问”。(第 5 节)然后,当百姓遵从上帝的律法在那块土地上生活时:“天下万民见你归在耶和华的名下,就要惧怕你”。(申 28:10)
然后,你还记得以色列人出了什么问题吗?他们敬拜别的神。这为什么不好?因为这玷污了上帝的名!所以祂弃绝了他们。让他们被掳(结 36):
所以,你要对以色列家说:“主耶和华如此说:以色列家啊,我行这事不是为你们,乃是为我的圣名,就是在你们到的列国中所亵渎的。(在哪里?)我要使我的大名显为圣,这名在列国中已被亵渎,就是你们在他们中间所亵渎的。(在哪里?)在列国中……他们就知道我是耶和华。”
上帝将如何做到呢?祂应许了一个新约(22-28 节):
……我必从各国收取你们,从列邦聚集你们,引导你们归回本地……我也要赐给你们一个新心……我必将我的灵放在你们里面,使你们顺从我的律例,谨守遵行我的典章…….你们要做我的子民,我要做你们的神。
有了新约,上帝不再将祂的名与一个地缘政治民族联系在一起,而是与祂儿子联系在一起,然后与每一个与祂儿子联合的人,即教会联系在一起。有趣的是,马太以家谱为开头,这在《旧约》中非常突出。名很重要。
现在快进到《使徒行传》。值得对《使徒行传》中的“名”进行一次单词搜索。你是否注意到路加如何强调耶稣之名这一主题?
“名”这个词在《使徒行传》中出现了 36 次。为什么要这样强调呢?自从堕落以来,上帝总是在祂子民和非祂子民之间划出一条清晰的界线,因为祂将祂的名与祂子民结合在一起。我们在这里谈论的是政治上的身份,不是吗?只不过,这种政治身份从耶稣之名开始,并与这个名认同:基督徒(Christ-ian)?
在整个基督教国族主义对话中,许多基督徒似乎都忽略了这一点。这场对话不仅仅关于道德影响,仿佛只是基督教道德是否应该影响我们的法律一样。对于这一点,回答当然是肯定的。但是更难回答的问题是,我们真的想把一个充满非基督徒的国家认定为“基督教”国家?这是我们在《使徒行传》中看到的情况吗?在这里,我们看到了给不同国家的人施洗:犹太人、撒玛利亚人、来自各国的外邦人。但你看到过给一个国家受洗吗?耶稣将自己与一个国家认同吗?仿佛以色列正在被另一个地缘政治国家所取代?仿佛我们要回到旧约时代?什么?!福音不就是要传给万国万民,让他们组成彼得在信中所说“圣洁的族类”吗?
使徒对基督之名的关注与身份有关。他们关注身份就是关注见证。这里是谁在代表耶稣?亚拿尼亚和亚非拉?术士西门?迫害基督徒的扫罗?谁替耶稣说话?
关注见证也就是关注我们见证的完整性和可信度?我们在宣扬耶稣的名,但是我们的生活是否让我们的信息具有可信度?我们的生活是否通过我们的顺服而让外邦人信服?
从一些朋友为挂名基督徒辩护的角度来思考这一切。一位朋友称这是“灵性觉醒的火种”和“为重生与复兴创造预备条件”。这位作者说,挂名基督徒是“为好事的预备——至少比全面异教的坏处少。没错,它会使一些人对基督教信仰产生抵触情绪,从而使他们的心对永生上帝变得刚硬。但它也可以通过教导人了解上帝的要求,让他们对罪有所认识,从而为接受耶稣做好准备”。这位作者似乎对基督徒身份持一种慕道友敏感、消费主义的观点。你还记得几年前在某些教会圈子里流行的一句话吗:先归属、再相信——告诉别人他们属于你们的教会群体,这样他们就会相信。
这种积极、预备性的挂名基督徒观点与《以西结书》36 章对立起来:上帝审判并让一个国家被掳,让他们被巴比伦征服,因为他们轻忽对待他们所背负上帝之名——错误地负担上帝之名——祂再也不能容忍这种情况了。不仅如此,上帝还派祂的儿子为一群百姓而死,派祂的灵居住在一群百姓中,这样他们就会小心谨慎地谨守我的律例,不再有名无实。祂为什么大费周章,只为让我们重蹈覆辙,试图按照旧约以色列的形象来打造今日的美国吗?
上帝非常关心谁能担负祂的名,正直地代表祂的名,为祂的名作有力的见证,保护并荣耀祂的名。想想第二条诫命:“不可妄称耶和华你神的名”。基督教国族主义会不会违背了第二条诫命?故意把基督的名放在非基督徒身上,难道不是亵渎祂的名吗?
当我们翻开《使徒行传》时,使徒们严谨对待基督之名,这关乎身份、政治或主制、见证,以及我们见证的可信度和说服力。当我们开始思考谁担负基督之名时,这关系重大。
宣布“这是上帝”“这是我们所信的教义”“这是上帝的子民”等等是祭司的工作。在古代以色列,祭司负责教导上帝的律法。他们还负责宣布谁洁净,谁不洁净,谁圣洁,谁不圣洁,谁可以呆在营内,谁得出到营外。
上帝称整个以色列为君尊的祭司,因为上帝将自己的名加在他们身上:“我要以你们为我的百姓,我也要做你们的神”。(出 6:7, 19:5)
由于以色列是一个国家,保持这种祭司身份就意味着要巡视国家公民的边界,确保国家中的每个人都敬拜耶和华。这就是为什么当祭司非尼哈屠杀拜偶像的人时,耶和华称赞他“以我的忌邪为心”,并赐给他“永远当祭司职任的约”。(见民 25:11、13)
当然,任何人都可以说他所认为的上帝是谁。然而,当一个团体正式承诺根据一套教义来彼此认同和确认并忠心地持守这些教义时,他们就承担了祭司的工作。也就是说,他们宣布自己是这些教义的正式代表或默想者,是这群人中成员资格的守护者。无论我们谈论的是耶和华、巴力、马杜克(Marduk)还是耶稣的祭司,都如此。祭司的职能,换句话说,是一种识别的职能。它将神或神之名加在一个群体身上,声称祂与他们认同,他们代表了祂。
因此,呼吁当代国家政府践行关于上帝是谁的基督教教义,或正式确认一个国家自身为基督教国家,就是声称上帝打算让政府行使祭司职能。
耶稣赋予教会权柄挂出“我与耶稣同在”的名牌和挂出“这是正确教义”的标牌。
现在跳到《马太福音》28 章:那些奉祂的名聚集的人,才有权奉祂的名施洗。你必须把《马太福音》28 章和《马太福音》18 章放在一起读。这些文本相互关联。
根据格雷格·毕尔(Greg Beale)的观察,天国的钥匙(捆绑和释放)赋予教会正式做祭司工作的权柄。钥匙权柄是什么?它是代表天国对福音内容和对象——信仰告白和宣认这告白之人——做出正式判决的权柄。耶稣赋予地方教会权柄挂出耶稣名牌或分发球队球衣:“这是福音;这些是属福音之人”。
请再次回想一下以色列人在担负上帝之名时的轻忽大意和有名无实,以及《使徒行传》中使徒们的一丝不苟和谨小慎微。浸信会基督徒尤其应该明白这一点。我们不给未重生的婴儿施洗。我们相信只有重生之人才能获得教会成员资格。我们会询问想要加入教会的人是否是基督徒,是否能够清楚解释福音。
当国家建立教会并自称为“基督教的”时,它就参与了这一挂出名牌和标牌的工作。它篡夺了钥匙的权柄,在充当教会的角色。它把不是基督徒的人称为基督徒。这是在反洗礼,反主餐。
这也是在支持挂名的基督徒,因此在宣教上也会轻忽随意。这就是为什么关心传福音的教会应该关心这场政治神学对话的原因。
基督教国族主义,至少在身份认同方面,把我们带回了旧约。它把以色列的工作交给了美国,使教会置身事外。
无论主张信而受洗还是主张婴儿受洗的基督徒,在原则上都可以抵制将国家与教会相提并论。[1] 然而,浸信会神学必须持守这一界限才能不自我矛盾,而主张婴儿受洗的神学立场,无论是罗马天主教还是新教,都会模糊这一界限。毕竟,在这套机制里可以让一个国家的每个自然人公民都加入教会——通过婴儿洗礼,这就使得国家公民身份几乎和教会成员资格一样了。结果就产生了“圣公会国家英国”“路德宗国家德国”“天主教国家西班牙”“基督教欧洲”或“公理会的马萨诸塞殖民地”。在君士坦丁时期,教会和国家在形式上仍然是不同的权力机构。教皇不是皇帝,国王不是主教。然而,这两个权力机构共同统治着一个基督教国家或帝国——一群百姓或成员——这不可避免地导致了他们各自在对方的管辖权内行使职权,就像加尔文呼吁法官执行第一块法版上的诫命一样。
从《新约》来看,唯有圣灵浇灌的信徒才有真信仰,所以新约的宗教——也就是基督教——不能与国家相提并论,除非这个国家所有的人都重生了。按照浸信会的理解,不存在所谓的“基督教国家”,因为国家公民和教会成员的边界不会重叠。浸信会基督徒说,基督教欧洲从来就不是基督教的,而是由一群在婴儿时期被弄湿,其中少数人可能在中途变成了真正基督徒的人组成的大陆。浸信会将“基督徒”这一称呼保留给悔改归信的教会成员。
几个月前,我发表了一篇文章,反对将基督教国族主义作为身份认同,当时我收到的最大批评,坦率说这似乎是许多人的王牌,那就是:“但你怎么看基督教家庭或基督教学校?”
让我承认,我觉得这种争辩有点令人沮丧。我在阐述上帝如何慎重地将祂的名与以色列人联系在一起,然后又因为他们有名无实的信仰而将他们放逐,然后耶稣又如何赋予教会奉祂之名的权柄,使徒们又如何对基督之名慎之又慎。2000 年后,福音派人士说:“但我真的喜欢说基督教学校和基督教家庭。”好吧,那我们就优先考虑你的文化语言习惯,而不是圣经的整个叙事情节。确实,这是将实用性凌驾于原则之上,是的,我的语气中有些沮丧,因为提出这个争辩的人通常并不以追求实用性著称。他们应该在这一点上更清楚。
不过,好吧,让我认真对待这些批评。一方面,我会使用“基督教学校”“基督教出版社”“基督教广播电台”这些词语。为什么呢?因为“基督教”这个形容词指明了教学或教材的内容,就基督教学校而言,还指明了学校文化的规范和期望。它是一种说法,“基督教将在这所学校得到推广”。
然而,基督教学校有三点值得注意:
首先,它们是自愿的。只要基督徒愿意,他们就可以选择这样的学校。将国家与一个宗教联系在一起会使其变得非自愿,就像穆斯林国家或印度教国家一样。
其次,基督教学校旨在成为父母教育的延伸——代位父母(in loco parentis)。它代表了父母的教导(至少应该如此),而不是学生身份,因为上帝赋予了父母教导子女的责任。如果你真的想通过我们称学校为基督教学校来证明你称国家为基督教国家是合理的,那么这个等同性就要求你把教导基督教教义的工作交给政府。
第三,我担心基督教学校经常轻忽随意地把所有学生都当作基督徒对待,因此成为可怕的挂名基督徒温床。我的四个女儿目前就读于一所相对比较好的基督教学校。然而,我女儿担心的一个问题是,她们的一些高中同学暗地里活得很像这个世界上的人。“但是爸爸,这些孩子认为他们是基督徒。这不可能”。
你可能会想,“约拿单,听起来你有几个爱论断人的女儿”,我不这么认为,但我们可以改天再谈这个话题。通过对许多基督教学校的了解,我可以肯定的是,老师和校长需要做得更好,经常提醒孩子们:“你们的父母是基督徒,或者你就读于基督教学校,并不意味着你就是基督徒。”所以,如果你愿意根据基督教学校的先例来论证“基督教国家”,那么你是否愿意将这样的教牧关怀延伸到整个国家呢?祝你好运。
那么所谓的基督教家庭呢?一位长老会的朋友最近告诉我,他称自己两岁和四岁的孩子为“基督徒”,因为他们已经“受洗”,属于圣约团体,尽管他认为他们并不是基督徒。好吧,你可以走这条路。这是你的“基督教英格兰”,这是你所要面对的全国性问题——人们以为自己会去天堂,其实不然。
然而,对于我的浸信会同胞来说,这正是我们相信新约所带来的改变。我们相信上帝不再将祂的名与国家结构和家庭结构联系在一起。我们不为婴儿施洗。“上帝子民”与“原生家庭”不再重叠。而是,“上帝子民”与“教会”重叠。教会不是家庭的家庭。它只有一个家庭。俗话说,上帝没有孙子。
人们通常所说的基督徒家庭指的是什么?通常指的是父母是基督徒。他们带孩子去教会,按照圣经管教他们。好吧,就称它为基督徒家庭吧。但是,如果你要把这个先例应用到全国,你就需要每个家庭都有基督徒父母,这样他们才能执行同样的门训和管教。然而,不仅仅尚在家中的孩子需要这样的父母,成年人也需要这样的基督徒父母。你还需要制定法律,要求人们参加教会活动,并对亵渎圣灵的行为进行惩罚。基本上,你需要像对待孩子一样对待你的全部国民,如果你真的想用所谓的基督徒家庭作为你称一个国家为“基督教的”之理由,那你就需要提供父母所给予的全时间门训。
正如我说过的,我想把这篇文章命名为“拒绝基督教国族主义;支持敬畏上帝的政府”。的确,政府对上帝负有责任,因此我们需要敬畏上帝的治理者和政府。按照这种思路,浸信会有时可以做得更好,从正面说明上帝希望政府如何为教会服务——阐明祂要求政府遵守的标准。在政府的职权范围内,政府应该完全按照上帝的旨意行事。但有一件事他们不应该做,那就是充当祭司。他们的工作不是说:“这是真福音的告白”“这些是真福音的宣告者”。他们不应该充当挂出名牌和标牌的人。
换句话说,如果你不能正确理解教会的教义,你就会错误地理解政府和国家的教义。事实证明,正确的政治神学始于教会。而“基督教国族主义”的整个错误就始于教会神学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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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两段节选自我的书 Baptist Political Theology (B&H, summer 2023) 中的章节。
译:DeepL;校:Jenny。原文刊载于九标志英文网站:Say No to Christian National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