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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罗门王在《传道书》中说:“著书多,没有穷尽。”(12:12)没有什么比关于讲道的书更适合这句话了。有关如何讲道的书已经多到足以单就这个主题建成一个小型图书馆了。我在写一篇小论文,只想谈谈这个主题之下的一个分支。我不是要论述讲道的实质和内容,我也刻意不去谈“严肃、有力、生动、温暖”之类的问题,也不谈用逐字稿讲道和即兴讲道的优劣比较。我只想谈一点,这一点受到的关注远远低于它所应得的关注,那就是语言和风格的简洁性。
如果经验能给我一些帮助,我应该有资格跟我的读者谈一谈“简洁”。我开始讲道是在 45 年前,那时我刚受按立,要去一个贫穷农村的教区服事,而我服事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向工人和农民讲道。我深知向这样的听众讲道、让他们理解我的意思并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是多么困难。就语言和写作而言,我可以这么说:我宁愿在牛津大学或剑桥大学,或内殿和中殿律师学院,或林肯律师学院,或议会大厦讲道,也不愿在八月一个晴朗炎热的下午,向农民会众讲道。我听说有一个工人,他比一周中的任何一天都更喜欢星期天,“原因是”,他说,“我坐在教堂里很舒服,翘起二郎腿,啥都不用想,可以好好地睡一觉。”我的一些年轻的讲道者朋友也许有一天会蒙召到我当时那批会众中讲道,如果他们能从我的经验中获益,我会很高兴。
在开始讨论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说四点。
首先,我请所有的读者记住,对于每一位想要使人灵魂得造就的牧师来说,在讲道时最重要的是做到简洁。除非你的讲道简洁明了,否则你永远不会得到理解,而除非你得到理解,否则你无法为听你讲道的人带来益处。昆提良(Quintilian)有一句名言:“如果你不希望得到理解,你就活该遭到忽视。”当然,讲道者首要目标应该是传讲真理、全部的真理,并且唯独“在耶稣里的真理”。但下一步,他应该以他的讲道能够得到理解为目标,而如果他的讲道不够简单,大多数听众就无法理解。
我想说的下一件事其实本该是开场白,那就是讲道简单明了并非易事。认为把道讲的简洁很简单是一个极大的误解。用大主教厄舍的话来说,“让难事看起来难”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但“让难事看起来简单明了”却是很少有讲员能达到的境界。两百年前,一位最智慧和最优秀的清教徒说,“大部分讲道者的话都超出了民众的理解范围。”现在(1837 年)也是如此!我担心我们所讲的绝大部分内容,对听众来说就像希腊语一样难以理解。当人们听到一篇简单的讲道或读到一份简单的单张时,他们容易说:“多么真实!多么明了!多么容易理解!”并且他们会以为任何人都能以这种风格写作。请允许我告诉读者,用简单、清晰、明了和有力的英语写作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看看查尔斯·布莱德利(Charles Bradley)在克拉珀姆(Clapham)的讲章。他的讲章读起来非常美妙。它是如此简单自然,任何人一看就知道意思清晰、如正午的阳光,每个词都是正确的,而且每个词都在正确的位置。然而布莱德利先生为这些讲道付出了极大的辛劳。那些仔细阅读过哥尔德斯密斯(Goldsmith)的《威克菲的牧师》(Vicar of Wakefield)一书的人,必定会注意到其语言的精妙自然、轻松和简单。然而,众所周知,为这部作品所花费的痛苦、麻烦和时间不可估量。看看约翰逊(Johnson)花几天时间在压力下写成的《拉塞拉斯》(Rasselas),再看看《威克菲的牧师》,高下立判。实际上,使用非常长的单词看起来非常学术,让人在听完一次讲道后说,“多么精彩!多么聪明!多么宏伟!”这一切都非常容易。但是要写出能打动人并留下印象的东西,要说出或写出既能取悦人又能被理解,并且与听众的思维融合、成为永远不会忘记的事情——我们可以相信,这是一件非常困难且极其罕见的成就。
第三,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当我谈到讲道中的简洁时,我不希望我的读者以为我指的是肤浅的讲道。如果我们假设穷人喜欢那种讲道,那我们就大错特错了。如果我们的听众一旦觉得,我们把他们看作是一群任何类型的 “婴儿食品” 都足以喂好的无知人群,那么我们造就他们的机会就会随之消失。人们甚至不喜欢看上去屈尊俯就的讲道。他们感觉我们没有把他们平等对待,而是把他们当作低人一等。人性总是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们会立刻反感,堵住耳朵,感到冒犯——那么我们的讲道就跟对空气讲道没有差别了。
最后,请允许我指出,我们需要的不是粗糙或粗俗的布道。一个牧师完全有可能讲话简洁,同时又像绅士一样,保持礼貌和精致的举止。认为没有受过教育和身为文盲的男女更喜欢用文盲的方式和未受过教育的人交谈,这是完全错误的。假设一个不懂拉丁语或希腊语,只熟悉圣经的外行讲道者或读经员,比一个牛津一等荣誉毕业生或剑桥数学优等生(如果那个一等生知道怎么讲道)更受欢迎,这也是完全错误的。一般来说,人们只是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才容忍粗俗和粗鲁。
在提出这些开场白以清除障碍之后,我现在将继续给我的读者们提供五个简短的建议,这些建议是我认为令讲道简洁的最佳方法。
我的第一个建议是这样的——如果你想在讲道简洁,务必要清楚你讲道的主题。我要你们特别注意这一点。在我给出的五个建议中,这是最重要的。记住,当你选定了经文时,要确保你理解它,并彻底看透它;确切地知道你想证明什么、想教导什么、想确立什么、想让人们记住什么。如果你自己一开始就迷茫,那你一定会让你的听众处于黑暗中。古罗马最伟大的演说家西塞罗很久以前说过,“没有人能够清楚而雄辩地谈论他自己都不理解的主题”——我相信他说的没错。大主教惠特利(Whately)是对人性具有非常敏锐洞察力的观察者,他对许多讲道者的评价说的没错: “他们没有目标,也没有打中任何东西。就像人们登上一个未知的岛屿,开始一场探险之旅,他们在无知中出发,在无知中度过了一整天。”
我特别要求所有年轻的牧师记住这第一个建议。我重申这最重要的一点——确保你完全理解你的主题,永远不要在你没有完全理解这段经文之前去讲道。要小心那些模糊的段落,比如那些在未后实现和具有象征性的预言。如果一个人不断地向普通教会的会众讲关于《启示录》中的印记、碗和号角,或者关于《以西结书》中的圣殿,或者关于预定、自由意志和上帝永恒的旨意——而且他未能讲的简洁,那么最有理性的人都听不懂不算是件令人惊讶的事。我并不是说这些主题不应该偶尔在适当的时候、对适合的听众传讲。我只是说,这些是非常深奥的主题,即使是有智慧的基督徒也常常有不同的看法,几乎不可能将它们讲得非常简单。如果我们希望让主题变得简单,我们应该清晰地明白我们讲道的主题,而这样的主题在上帝的话语中有好几百个。
同样的原因,要小心不要采用我所说的“基于幻想的主题”和“寓意解经”——然后从中抽出圣灵从未打算放入其中的意义。对于灵魂健康必需的任何主题,都已经在圣经中得到了清晰地教导和阐明。鉴于这种情况,我认为传道者永远不应该拿一段经文,然后从中提取一些内容去传讲,就像牙医从下巴中拔出一颗牙齿一样。这些内容虽然本身是真理,但并不是这段神所启示话语的含义。你的讲道可能看起来非常闪亮和巧妙,你可能让你的听众在离开时说:“我们的牧师多么聪明啊!”但是如果在仔细查考后,他们既在经文中找不到讲道的信息,也在讲道中找不到经文要表达的内容,他们的思想就会感到困惑,他们就会开始认为圣经是一本深奥的书,无法理解。如果你想讲道简洁,就要小心:远离寓意解经。
说到寓意解经,让我解释一下我的意思。我记得听说过一个北方城镇的牧师,他因这种风格讲道而闻名。有一次,他的讲道经文是:“穷乏献不起这样供物的,就拣选不能朽坏的树木,为自己寻找巧匠,立起不能摇动的偶像。” (赛 40:20)他说:“这里讲到人本性中的贫穷和败坏。他没有什么可以献上以满足他的灵魂。他应该做什么呢?他应该选择一棵不会腐烂的树——即我们主耶稣基督的十字架。”
在另一个场合,他急于讲关于内住罪恶的教义,他从约瑟和他的兄弟们的历史故事中选了他的经文,并讲了这样的话:“约瑟问他们好,又问:“你们的父亲——就是你们所说的那老人家平安吗?他还在吗?”(创 43:27)。基于约瑟所提出的这一问题,他巧妙地将这句话扭曲成一个关于信徒中残留的本性之罪具有感染性的论述——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伟大的真理,但肯定不是该段经文要讲的真理。我相信,这样的例子将对我所有年轻的弟兄们是一个警告。如果你想讲到关于人性内在的败坏,或关于基督被钉在十字架上,你不需要找像我提到的这些牵强的经文。如果你想讲得简单,就要记住选择简单明了的经文!
此外,如果你希望彻底了解你的主题,并因此获得简洁的基础,请不要害怕将你的讲道进行分段并介绍你的分段。不必说就知道,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在许多地方,对“首先、其次、第三”有着病态的恐惧。“时尚”的潮流强烈反对分段,我必须坦白承认,一个生动而未分段的讲道,比一个以沉闷、愚蠢、不合逻辑的方式分了段的讲道要好得多。每个人都要在自己心中充分确信这一点。对于那些能够不分段就能讲得打动人心并让人记住的讲道者,请尽管继续他的方式并坚持下去,但不要轻视那些划分段落的邻舍。我想说的是——如果我们要讲得简单,讲道中必须有秩序,就像军队一样。有哪位智慧的将军会在战斗的时候将炮兵、步兵和骑兵混在一个庞大的人群中冲锋呢?又有哪位举行晚宴的家主会想一次性把所有的食物都放在桌上——汤、鱼、开胃菜、肉、沙拉、甜品、甜点——都放在一个巨大的盘子里呢?恐怕没有人会认为这位家主精心准备了晚宴。我要说的是,讲道也是如此。无论如何要有秩序——无论你是否带出你的“首先、其次或第三”,都要有秩序;无论你的分段是隐藏还是明确的,都要有秩序;要有秩序,要精心安排,使你的观点和想法像温莎公园皇家检阅日上在女皇面前受检阅的部队一样,优雅而有次序地列队经过。
就我个人而言,我诚实地承认,我一生中只有两次讲道是没有分段的。我发现让人们理解、记住并带走我所说的内容至关重要,我确信分段有助于我做到这一点。事实上,它们就像心智中的挂钩、钉子和架子。如果你研究那些一直是并且现在仍是成功讲道者的讲道,你总会发现他们讲道中的秩序,而且往往有分段。我一点也不觉羞耻地说,我经常阅读司布真先生的讲章。我喜欢从所有方面收集关于讲道的提示。大卫没有研究歌利亚的刀——“是谁制造的?是谁打磨的?是哪个铁匠锻造的?”他只是说:“这刀没有可比的!”——因为他曾经用它砍掉了它主人的头。司布真先生能够非常巧妙地讲道,并且他通过招聚庞大规模的会众证明了这一点。我们应该总是检查和分析吸引人们来听的讲道。现在当你阅读司布真先生的讲道时,注意他是多么清楚、明了地划分一次讲道,并用美丽而简单的想法填满每一个部分。你是多么容易理解他的意思!他彻底地在你面前展示了某些伟大的真理,这些真理就像钢钩一样紧紧地抓住你,并且一旦植入你的记忆中,你就永远不会忘记!
那么,如果你想在你的讲道中保持简单,我的第一个观点是,你必须彻底理解你的主题,如果你想知道你是否理解它,尝试将它分段并安排好。对于我自己来说;自从我成为牧师以来,我就一直这样做。45 年来,我一直保持着笔记本,在其中记下经文和根据这段经文讲道的多个要点,以便在需要时使用。每当我抓住一段经文,并看清楚它的意思,我就记下来并做笔记。如果我看不清经文的意思,我就不能讲道,因为我知道我不能讲得简单;如果我不能讲得简单,我知道我最好完全不要讲。
我的第二个建议是——尽可能在你所有的讲道中使用简单的词语。然而,在说这个时,我必须解释一下。当我谈论简单的词汇时,我并不是指只有一个音节的词语,或纯粹的撒克逊词语。在这个问题上,我无法同意惠特利大主教。我认为他在推荐撒克逊语方面走得太远了,尽管他所说的的确有很多真理。我更喜欢那位明智的古罗马异教徒西塞罗的说法,他说,演说者应该试着使用“人们日常通用”的词语。无论这些词语是否是撒克逊语,或是两三个音节的。只要它们是人们通常使用和理解的词语就行。但是,无论你做什么,都要小心那些穷人机灵地称之为“字典”里的词语,也就是那些抽象的、科学的、迂腐的、复杂的、模糊的或冗长的词语。它们可能看起来很好,听起来很宏伟,但很少有用。通常,最有力和最有说服力的词语都是非常短的。
让我多说一句,以证明我提到的使用撒克逊英语的普遍错误观念。我想提醒你,许多非撒克逊来源的词语被以简单著称的作家所使用。举个例子,看看约翰·班扬的著名作品,再看看它的标题——《天路历程》。这个标题中的主要词语都不是撒克逊语。如果他把它称为“旅人的行走”("The Wayfarer's Walk"),情况会改善吗?在说这个的时候,我完全承认源于法语和拉丁语的词语一般来说不如撒克逊语;并且,作为规则,我会说——如果可以的话,使用纯正、经典的撒克逊词语。我说这些的意思是,你不必认为除了源于撒克逊语的词汇,就不会有好的、简单的词汇。无论如何,要小心用冗长的词语。
杰博士(Dr. Gee)在他的杰作《我们的讲道》(Our Sermons)中非常能干地指出了使用长词语和不常用表达的无用性。例如,他说,“说幸福(happiness)而不要说适切(felicity);说无所不能(almighty)而不要说全能(omnipotent);说禁止(forbidden)而不要说受限(proscribed);说可恨(hateful)而不要说有害(noxious);说后来(afterwards)而不要说随后(subsequently);说呼唤(call out)和吸引(draw forth)而不要说唤起(evoke)和引出(educe)。”我们所有人都需要在这些点上得到严格纠正。在牛津和剑桥,面对古典听众、在受过教育的听众面前讲道,使用精美的词语很好。但是请相信,当你对普通会众讲道时,你越快抛弃这种英语,越快使用常见的词语越好。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完全确定的,没有简单的词语,你永远无法在讲道中达到简洁。
我的第三个建议是,如果你希望在讲道中简洁,你就要努力追求一个简单的写作风格。下面我将尝试说明我的意思。如果你阅读那位伟大而不凡的人物,查尔默斯博士(Dr. Chalmers)的讲章,你几乎一定会发现在一个完整的句子停顿之前会遇到无数行的子句。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大的错误。这或许适合苏格兰,但在英格兰绝对行不通。如果你想达到一种简单的写作风格,要注意避免写很多行而不停顿,这样可以让你听众的思绪有喘息的机会。要小心使用冒号和分号,坚持使用逗号和句号,并确保写作时就像你患有哮喘或呼吸急促一样注意停顿。永远不要写或说非常长的句子或段落。频繁使用句号,然后重新开始一个句子——你这样做的越频繁,你就越有可能达到一种简单的写作风格。长句子充满了冒号、分号和括号,段落长度达到两三页,这对简洁性来说是完全致命的。我们应该记住,讲道者面对的是听众而不是读者,而且可以很好“阅读”的内容并不总能很好的“讲述”。英语读者总是可以通过回顾前几行来帮助自己,刷新他的记忆。英语听众却只能听一次,如果他在一个长而复杂的句子中失去了你讲道的脉络,他很可能再也找不到了。
再次,作文风格的简洁很大程度依赖于正确使用谚语和有力的句子。这至关重要。我认为,这是你在马太·亨利的注释和霍尔主教的沉思录中许多内容的价值所在。在一本不像它本该广为人知的书中,有这样的一些话(这本书叫做《关于讲道的文集》): “我们在时间中编织的,我们在永恒中穿戴。”“地狱是由好意铺成的。”“罪恶被抛弃,是罪恶得宽恕的最好证据之一。”“我们如何死去并不重要,但我们如何活着非常重要。”“不要干涉任何人的个人问题——但不要放过任何人的罪恶。”“当每个人都在打扫门前雪时,街道很快就干净了。”“谎言骑在债务的背上,空袋子很难站直。”“开始祷告的人,将以赞美结束。”“并不是所有发光的都是金子。”“在宗教中,如同在生意中,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在圣经中有浅水区,小羊可以涉水而过;也有水深之处,连大象来了也必须游过去。”“十字架上有一个贼得救,是为了让任何人都不应该绝望,而只有一个,是为了让任何人都不应该放肆。”
这类谚语、尖锐、对立的说法能极大增强讲道的清晰性和力度。努力让你们的思想充满这样的言辞。明智地使用它们,特别是在段落的结尾,你会发现它们极大地帮助实现简洁的写作风格。但是总要始终警惕长的、复杂的、黏黏糊糊的句子!
我的第四个建议是:如果你希望简单地讲道,就使用直接的风格。什么意思?我指的是使用“我”和“你们”的做法和习惯。当一个人采取这种讲道风格时,常常有人会告诉他这样做是自负和自我为中心的。结果是,许多讲道者从不直接讲道——而且总认为使用“我们”才是非常谦卑、适度和得体的。但我记得维利尔斯主教说过,“我们”是国王和公司应该使用的词,而且只有他们应该使用——但是教区的神职人员应该总是使用“我”和“你们”。我完全支持这个看法。我要强调我永远无法理解著名讲坛上的“我们”是什么意思。整个布道中不停说“我们”的讲道者是指他自己和主教吗?还是他自己和教会?或者他自己和会众?或者他自己和早期教父们?或者他自己和改教家们呢?或者他自己和世界上所有的智者?还是说他只是指自己,就是“约翰·史密斯”或“托马斯·琼斯”?如果他只是指自己,他究竟为什么用复数,而不是简单明了地说“我”?当他访问教区居民,或者坐在病床旁,或者在学校里教导,或者在面包师那里买面包,或者在肉店那里买肉时——他不说“我们”,而是说“我”。那么,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能在讲台上说“我”?作为一个谦卑的人,他有什么权利代表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发言?为什么不在周日站起来说,“在上帝的话语中,我发现了一段包含这些内容的经文,我来把它们摆在你面前”?
我确信,许多人不理解讲道者的“我们”是什么意思。这种表达方式让他们处于一种迷雾之中。如果你说,“我,这个教区的牧师,来这里讲一些关乎你们灵魂的事,一些你们应该相信的事,一些你们应该做的事”——至少你是容易理解的。但如果你开始使用含糊的复数来谈论“我们”应该做的事,你的许多听众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确定你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对他们说。我要求并恳请我年轻的同僚们不要忘记这一点:尽可能直接!不要在意人们怎么说你。在这一点上不要模仿查尔默斯、梅尔维尔或其他某些在世的讲台名人。当你指的是“我”时,永远不要说“我们”。你越是养成直接对人们讲话的习惯,使用第一人称单数,就像老主教拉蒂默那样——你的讲道就越简单,越容易被理解。怀特腓讲道的荣耀之处就在于它们的直接性。但不幸的是,这些讲道的印刷和发行做的太糟糕了,我们现在无法真正欣赏它们。
第五个也是最后一个建议是:如果你想在讲道中达到简洁,你必须使用大量的轶事和例证。你必须把例证视为窗户,通过它们让光照进你的主题。关于这一点可以说很多,但这篇文章的篇幅限制了我,使我只能简单提一下。不用我提醒你,我们的主和救世主耶稣基督就是那位“从未有人像他那样说话”的例子。仔细研读四福音书,注意祂的布道包含了多少丰富的例证。你会非常频繁地在祂的讲道中发现一个接一个的喻体、一个接一个的比喻!在祂眼中没有什么是不能从中抽取教训的。空中的鸟、海里的鱼,羊、山羊、麦田、葡萄园、犁地的人、播种者、收割者、渔夫、牧羊人、看葡萄园的人、揉面粉的妇女、花朵、草地、银行、婚宴、坟墓——这一切都成为了向听众传达思想的载体。像浪子、好撒玛利亚人、十个童女、为儿子摆设婚宴的国王、富翁和拉撒路、葡萄园的工人等等这些比喻——这些不都是我们的主用来向听众传达伟大真理而激动人心的故事吗?试着追随祂的脚步,效仿祂的榜样。
如果你在讲道中暂停,并说,“现在我要告诉你们一个故事”——我保证所有没熟睡的人都会竖起耳朵听。人们喜欢比喻、例证和讲得好的故事——当他们不愿关注其他任何事情时,他们会去听这些。我们可以从多少无尽的资源中获取例证!看看我们周围的自然之书。仰望天空,俯瞰大地。看看历史。看看所有科学的分支,地质学、植物学、化学、天文学。天上地下,没有什么不可以从中带来例证以照亮福音之信息的?读读拉蒂默主教的讲章,也许是有史以来最受欢迎的。读布鲁克斯、沃森和斯温诺克等清教徒们的作品。它们有多满是例证、比喻、隐喻和故事!看看穆迪先生的布道。他受欢迎的一个秘诀是什么?他用令人愉悦的故事充满他的讲道。正如阿拉伯谚语所说,最好的演讲者能把耳朵变成眼睛!
就我个人而言,我不仅试图讲故事,而且在乡村教区,我有时会给人们提供他们可以看到的熟悉的例证。例如,我想向他们展示必须有一个最初伟大的原因或存在创造了这个世界吗?那我会拿出我的手表,并说,“看看这个手表。它做得多好!你们中有谁会认为这个手表的所有螺丝、所有齿轮、所有销钉都是偶然组合在一起的吗?难道不是每个人都会说必须有一个制表匠吗?如果是这样,那么可以肯定的是,必须有一个创造了世界的造物主,我们在每一个行进着年度轨迹,并保持毫秒不差的辉煌星球的表面上,看到了他的工作。看看你生活的世界,以及它包含的奇妙事物。你会告诉我没有上帝,世界是偶然的结果吗?”有时我也会拿出一串钥匙摇晃它们。全体会众一听到钥匙声就会抬头看。然后我说,“如果所有人都完美诚实,还需要钥匙吗?这串钥匙表明了什么?它们显示人心比万物都诡诈,坏到极处。”我自信地断言,例证是让讲道简单、清晰、明了、易于理解的最佳方法之一。努力寻找例证。尽可能地收集例证。保持警惕,并充分利用它们。那位能找到类比的讲道者,并拥有一个储存着精心挑选的故事和例证的记忆的,他是有福的。如果他真是上帝的仆人,知道如何传讲,他将永远不会对空墙和空凳子讲道。
但我必须加一句警告的话。讲故事是有适当方式的。如果一个人不能自然地讲故事——他最好不要讲。再提一句,虽然我讲了例证的很多好处,但是例证也可能做得过头。我记得在伟大的威尔士布道家克里斯莫斯·埃文斯(Christmas Evans)的讲道中有一个显著的例子。他有一篇关于在加大拉发生的神迹的讲道,我读过这篇讲章。他把鬼魔进入了猪群、导致整个猪群猛冲到海里的故事描绘得如此细致,以至于因为猪倌向他们的主人报告他们所遭受的损失时所说的话,在他笔下显得滑稽可笑。“哦!先生,”一个人说,“猪都跑掉了!”“那么,”主人说,“它们跑到哪里去了呢?”“它们跑到海里去了。”“那么,谁把它们赶下去的?”“哦!先生,那个奇妙的人。”“嗯,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做了什么? ”“哎呀,先生,他来了,说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整个猪群突然就冲下悬崖到了海里。”“什么,连老黑猪也一起跑了?”“是的,先生,老黑猪也走了;因为当我们回头一看,我们只看到它的尾巴末端刚好越过悬崖。”同样,格思里博士的出色布道偶尔也由于过多的例证,使人想起几乎完全由李子做成,且几乎不含面粉的蛋糕。当然,尽量在你的讲道中添加足够的色彩和画面。从所有来源和所有生物——从天堂和大地,从历史,从科学中汲取甜美和光明。但毕竟这是有边界的。你必须小心使用色彩——以免你做的好处和坏处一样多。不要用勺子加色,而要用刷子。记住这个警告,你会发现色彩在达到讲道的简洁和清晰上有极大的帮助。
现在请记住我的五个要点:
在这一切之上,我还要补充一句直白的应用建议。除非你付出大量努力,否则你不会收获简洁的讲道。我强调这一点,因为这相当痛苦和麻烦。当问到伟大的画家特纳如何那么好地混合他的颜料,以及是什么让他的颜料与其他艺术家的如此不同时,他说:“混合它们?混合它们?混合它们?噢,用脑子,先生。”我相信,在讲道方面,没有努力和辛苦是难以成就的。
我听说过一个年轻且漫不经心的牧师曾对理查德·塞西尔(Richard Cecil)说:“我想我需要更多的信心。”而那位智慧的老人说:“不,你需要的是更多的努力。你需要更多的殷勤。你不应该认为上帝会替你做工——虽然他准备通过你来做。”我恳请我的年轻弟兄们记住这一点。我请求他们为讲道的构思腾出时间,去辛勤劳作并通过阅读来锻炼他们的大脑。只要注意你要读有用的东西。
我不建议你为了帮助你的讲道而花时间读早期教父们的著作。这些作品有其有用之处,但如果你谨慎选择,当代作家中有许多更有用的东西。
阅读好的范文,熟悉简洁讲道的范例。作为你最好的榜样,应以英文圣经为准。如果你讲的语言就是写作的语言,你就会讲得好。阅读约翰·班扬永恒的作品《天路历程》。如果你希望在讲道中达到简洁,请一遍又一遍地读它。不要高傲到不读清教徒的著作。毫无疑问,有一些作品是沉重的。古德温和欧文虽然是极好的重炮,但确实很沉重。阅读像巴克斯特、沃森、特雷尔、弗拉维尔、查诺克、霍尔(Hall)和马太·亨利这样的书籍。在我看来,它们是旧时代最好的简洁英语的范例。不过,请记住,语言会随着时间而变化。他们说的是英语,我们也是,但他们的风格和我们的不同。除此之外,还要阅读你能找到的最好的现代英语范例。我相信,在过去一百年中最好的英文作家是政治激进分子威廉·克伯特(William Cobbett)。我认为他写了世界上最好的、简洁的撒克逊英语。在当今时代,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像约翰·布莱特(John Bright)那样精通简洁的撒克逊英语。在古老的政治演说家中,查塔姆伯爵(Lord Chatham)和美国的帕特里克·亨利(Patrick Henry)的演讲是良好英语的范例。最后,同样重要的是,永远不要忘记,除了圣经之外,在英语语言中,没有什么能与莎士比亚的一些伟大演讲相比,它们结合了简洁、清晰、雄辩和力量。如果你希望在讲道中获得良好的写作风格,这种范例必须认真地研究,并且也要“用脑子”研究。另一方面,不要高傲到不与穷人交谈,要去他们家里拜访你的会众。与你的会众一起坐在炉边,就任何话题交换思想。如果你想让他们理解你的讲道,就找出他们是如何思考和表达自己的。这样做,你会不知不觉地学到很多。你会不断捕捉到思维方式,并获得关于你在讲台上应当说什么的想法。
有人曾问一个谦逊的乡村牧师“他是否研究教父们(the fathers)”。这位可敬的人回答说,他很少有机会研究父亲们,因为当他拜访时,他们通常在田野里。但他更多地研究母亲们,因为他常常在家里找到她们——他可以和她们交谈。
这位可敬的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确实说中了要害。我们必须走出教堂与我们的听众交谈——如果我们想了解如何在教堂里向他们讲道。
在总结时,我只想说,无论我们宣讲什么,或我们在哪里讲道,无论我们是否简单地宣讲,无论我们是准备好的演讲还是即兴演讲,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炫耀技艺,而是要宣讲能对灵魂产生持久好处的内容!我们要警惕在宣讲中的华而不实。那些“美丽”的、“辉煌”的、“聪明”的、“受欢迎”的讲道往往是对会众没有影响的讲道,不能将人带向耶稣基督。让我们致力于这样讲道,让我们所说的真正触及人的思想、良知和心灵,并使他们思考和反省。
其次,如果你没有充分清晰地宣讲耶稣基督的简单福音,以至于每个人都能理解,那么所有的简洁都无济于事。如果“基督并他钉十字架”在你的讲道中没有其应有的位置,“罪”没有被应有地揭露,你没有明确告知你的听众他们应该相信什么、成为什么、做什么——你的讲道是无用的!
第三,同样,如果没有良好而生动的呈现技能,所有的简洁也都是无用的。如果你埋头在胸前,以沉闷、单调、嗡嗡声的方式咕哝你的手稿,就像瓶中的蜜蜂,使得人们无法理解你在说什么——你的讲道将是徒劳的。请相信,我们的教会并没有给予足够的关注到呈现技能。在这方面,如同与讲道学相关的其他一切事物一样,我认为英格兰教会是可悲的不足。我记得我是在新森林地区(New Forest)独自开始布道的,而且从来没有人告诉我在讲台上做得对或是错。结果是,我讲道的第一年是一连串的尝试。在牛津和剑桥,我们在这些事上得不到任何帮助。完全缺乏适当的讲台技能培训是英格兰教会系统中的一大污点和缺陷。
第四,最重要的是,我们绝不能忘记,如果没有祷告求圣灵的帮助,没有求上帝的祝福,没有在一定程度上活出与我们所讲的道相符的生活,那么所有的简洁都是徒劳的。当我们在传讲耶稣基督的福音寻求简洁时,让我们渴望人们的灵魂,而且不要忘记伴随我们的讲道的是圣洁的生活和热切的祈祷!
译:Timothy;校:JFX。原文属公共领域:Simplicity in Preaching, by J.C. Ryle.